【短文】劇院
實在太奇怪了，既沒辦法集中精神，也無法將注意力從細碎凌亂的聲響移開，當他坐在台下發愣，怎麼都想不起台本上屬於自己的那一段字句時，才突然明白那是一種名為「痛苦」的感受。
舞台角落，鑽出了一隻絨布娃娃。
「你說什麼？」嘴巴被逢得歪歪扭扭的黃色鴨子晃著一根搖搖欲墜的羽毛，甚至它也不適合被稱作一隻黃色鴨子……如果那種破損程度的布料姑且可以辨認出顏色的話。
「噢！」另一個角落，傳出朝氣十足的應答，「我明白你的意思。」
什麼意思？他昏昏欲睡地想，那把位在舞台正中間的椅子之上，似乎缺少了一截麻繩。
麻繩、麻繩，就是他用來纏繞枕頭的素材，讓硬繃繃的麻布袋不至於像顆石頭。
「噢不！你說的真是太對了。」黃色鴨子嘎嘎笑了起來，隨後被扔下舞台。
啪！
這下子，劇院的燈全亮了。
「什麼？」坐在一旁的小個子迷糊地抬起頭，開始拍手，「太棒了！太棒了！」
「你別吵！」有人一把掀開布幕，灰塵與小蟲子四處紛飛，他踩著厚鞋底聲勢浩大地從舞台上跳下來，無視了小個子的掌聲。
他習慣性地瑟縮身體，然後就著柱子狹長的陰影，準備在無人注意的時候悄悄離開。
然而那隻染著菸草臭味的粗糙手掌已經按住了他的肩，他不得不停下腳步。
「丑，你要去哪？」
丑回過頭，一張只塗了大白粉底的陰森面孔讓莫克森不經意地嚇了一跳，為了掩蓋丟人的表現，莫克森咒罵了一句，然後更用力地拍著他：「我們必須推出新節目，你明白嗎？」
他沉默片刻，點點頭。
「我明天就要看到成果。」
他點點頭。
莫克森哈哈大笑，推著他的背讓他面向劇院裡的所有人：「看！這才是我想要的，我希望你們都好好學著點！」
小個子早已停下掌聲，他的下巴靠著椅背，冷淡地看著他，地上的黃色鴨子歪著脖子，可笑地張著嘴。
丑勾起嘴角，咧開、咧開。
他笑得就像莫克森一樣高興，他張開雙臂，花俏地鞠躬。
然而他忘了唇彩，忘了塗黑眼眶，忘了在顴骨畫上一道又窄又長的疤。
啐口水的聲音，比想像中還要大一點。
莫克森終於放開他，他沒有再試圖多辯解什麼，安靜而渺小地裹著夜色走出劇院大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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